“秋月,你和哀家说说,这从威煌府一路回返,可有什么见闻。哀家不过一妇人,这久居深宫之中,也想知道这大乾的世道如何,民心何向。”
张太后望着张秋月,笑着问道。
张秋月轻拢鬓边秀发,那双好似会说话的眸子看了高钰一眼,柔声道:
“回禀太后,臣妾这一路行来,所见所闻,倒是让从小生长于闺阁之中的臣妾大受震撼。”
说着,她便将这沿路的所见所闻,风土人情娓娓道来,说与两人,更是着重说了威煌府的水患。
高钰边听,边忍不住心中暗自冷笑。
这话,也就骗骗自己这位从未出宫的养母了。
你阴婠婠身为伏玉阁亲传弟子,走南闯北,什么没见识过
这会儿在这儿给朕装什么大家闺秀,纯情少女呢
张太后听罢,忍不住叹息道:
“方才,秋月你尚未来时,哀家与皇帝拉着家常。皇帝有一句说的不错,兴,百姓苦,亡,百姓苦。这水火无情,可是苦了威煌的百姓了。此灾过后,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背井离乡,卖儿鬻女才能勉强活下来。”
“兴,百姓苦,亡,百姓苦”
张秋月若有所思将这八个字反复咀嚼,只觉得回味无穷,好半晌才抬起臻首,一双美眸柔柔望向高钰,眸子中几乎要溢出来的崇拜和赞赏。
“陛下若能言行合一,必能成为一代明君。”
啧,在这儿拍朕马屁呢
不过,面对着如婠婠这样的绝代佳人表露出这般心意,哪怕明知是假的,高钰也忍不住心中暗呼受不了,几乎是咬牙将心中的悸动之感给压下。
摸了摸鼻子,高钰果断的转移了话题,询问起威煌府的事情来。
见天子面色肃然,张秋月知趣的收起了脸上那抹崇敬之色,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沿途所见详细说出。
看着张秋月那端庄秀美的姿容,高钰不由得感叹,不愧是魔门大名鼎鼎的百变妖女,真真是演什么像什么。如果不是自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,十有次出远门的大家闺秀。
但,张秋月的话语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。
“你是说,你返回的时候沿途根本没见到多少赈灾物资”
高钰的眉头紧皱,追问道。
张秋月脸上现出思索之色,细细想了想,点头肯定道:
“陛下,臣妾沿途所见,确实如此,不敢有半分欺瞒。不仅如此,臣妾曾令侍女去赈济灾民的粥厂附近去暗中查探,却发现碗中之粥稀可见底,碗里的米粒甚至能收数的出个数来,甚至里面还掺杂着石子沙砾。陛下,这样施粥,只能保证人不饿死难道,这就是朝廷对百姓的态度吗”
话到最后,已带了一丝怨怼之意。
显然,沿途的所见所闻对她的内心冲击极大。
“张妃,慎言国家大家,岂是你一后宫妇人能够揣摩的”
张太后眼神微凝,沉声说道。
本朝祖训,后宫不得干政。
方才张秋月之言,已经有了干政的迹象了。
张秋月闻言,脸上闪过害怕的神色,吐了吐舌头,不再多言。
高钰横了张秋月一眼,懒得拆穿这妖女的小把戏,眼神冷厉如电,冷冷道:“朕若没有记错的话,粥厂赈济灾民的标准是,这粥,要插筷子不倒,毛巾裹着不渗。但按照秋月所说,实际情况却与此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远”
张太后思索了片刻,点点头道:
“官家所言甚是。先帝在位时,有一年大雪,压垮了这京都许多房屋,这宫中也曾出钱出粮,赈济受灾的百姓。哀家若是没有记错的话,当时所施之粥的确如官家方才所言,怎么这次会这样”
“哼,还能为何,一群国之蛀虫罢了”
高钰咬牙说道,显然已是怒极。
他有一种预感,这十有八九是那些门阀出身的大臣联手做出来的好事,是他们对自己的反击
他甚至敢说,自己好不容易逼臣子们出的百万两白银,以及户部赈灾所用的百万两白银,再加上赈灾的米粮,全部落入了这些官员的手中,换来的却是一些陈年旧米,用来糊弄自己和百姓。
若不是张秋月道出其中真相,他这个难出深宫,难出盛京的皇帝,恐怕真要被这些贪官污吏们给蒙蔽过去了。
当然,他也知道这不是暂代户部尚书的徐若能的问题。
欺上瞒下,层层包庇,中饱私囊,是这些封建官僚们最擅长的事情。
君不见,华夏大明一朝,是反腐最严重的一朝,却也是贪腐最严重的一朝。贪官污吏犹如韭菜一般,割得越快,长得越快。
华夏史上十大巨贪,有两个就是出自于明朝,且贪污数额足以排行前三。
可恨的是,他如今大权旁落,哪怕想要惩治这些贪官污吏,也是有心无力。
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,让高钰心中极为不甘。
“不过,朕好奇的是什么时候,秋月你竟然有这样的心思了”
压下心底的思绪,高钰眸光一转,似笑非笑的望着张秋月,问道。
难道小皇帝看出来了什么
面对着高钰有意无意的问话,张秋月心头微微一惊,随即露出眼眉低垂,两腮飞起淡淡的一抹嫣红来,低声道。
“臣妾返京途中,听闻夫君继承了皇位。身为陛下的枕边人,自然想为陛下出一份力哩。更何况,那些百姓,实在也是太惨了些,臣妾心中不忍,所以才陛下,难道臣妾做错了吗”
话音中,带着一丝委屈,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之意。
从“兴,百姓苦,亡,百姓苦”这,就可以看出小皇帝对于民生极为看重,因此她才会这般说,以期引起对方的共鸣。
除此之外,她还想借由此事,试探高钰对于自己插手朝政的态度,但结果,却让她心中有些失望。
显然,小皇帝并没有这样的心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