仿佛……她随时可以驾云归去。
所以这位裴姑娘虽美得让人着『迷』,可却人了其他的心思。这些小辈们反倒是像面对老祖宗似的,规规矩矩的,不敢多看几眼。
寿宴已经结束了。
这一夜,裴姝留在了青云观,住的还是她曾经住过的那个屋。
青云观的变化很大,规模扩大了好几倍,房翻修了很多次了,如今看去早已没了当年的落魄感。
可这些年来,唯独那几间屋没有被动过。
“我想着你们总会回来的,自然得把你们的屋留着。”是夜,两人坐在了小院里,坐着的是当年的那石凳。陶初一自己和裴姝斟满了酒,有些怀念的道,“不过时间到底太久了,木料受了『潮』,又被虫蛀,还是得让人每年护养着才行。”
从始至终,陶初一没有问为何只有裴姝一人回来。
在他们之间,有些话不必再问。
“这酒是你们离开的那一年我埋下的,算起来快是百年佳酿了。”陶初一说着,执起了酒杯,“姝姐姐,我们喝一杯吧。”
她年纪这般大了,大夫说了,好不要饮酒。
可今她兴得很,这酒自然是要饮一杯的。
裴姝没有阻止她,只是青袖一挥,那酒里便多了一股灵气,算是灵酒了。然,她执起酒杯与初一轻轻一碰,两人俱是一饮而尽。
到底是人老了,陶初一只喝了一杯,脸便已经泛了红,眼睛雾蒙蒙的了。
“姝姐姐,我头有点晕……”她趴在了石桌,努力的睁着眼睛。
“没事,你只是醉了。”裴姝脱下身的衣物披在了她的身,轻声道,“乖,初一,睡吧,睡一觉就好了。”
“……不要,我不能睡,”那满头银发的老人却是摇着头,眨着眼睛道,“我还要师兄……师兄还没有回来……”
她说着说着,眼里慢慢了泪光。
自从当年一,她便再没有流过泪了。可在,时隔八十多年,她的眼里再次有了泪。
“我怕我这一睡……便醒不来了。”
裴姝轻叹了一气,轻轻拍着她的背,沉声道:“他会回来的,会回来看你的。你放心,谢道长那般疼爱他的师妹,他舍不得的……”
“舍不得吗?”
“师兄,”银发老人唤了一声,目光朦胧的看着院里的那棵大树,喃喃的道,“初一已经老了。”
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,终是慢慢的没了声音。
时间太晚了,她醉了,再不如年轻时候,撑不过醉意睡了过去。
须臾,裴姝站了起来。
她没有把陶初一扶屋里,只是在她身加了一道灵气,让她睡得好,不受寒凉。然,她偏头,看了那树一眼,转身了自己的屋。
银白的月光下,那棵大树忽然晃动了起来。
陶初一做了一个很美的梦。
她好像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,那时,日虽然清苦,可师兄护着她,便是再苦,他们师兄妹能一起撑着熬过去。
来,他们还遇到了裴姝,遇到了小豆芽,甚至是龙凛。
只是下不散的宴席,他们终有分的那一刻。
她留在青云观,守在这里,着团聚时。
而如今……是团聚的那一刻吗?
那棵已经八十多岁的大树剧烈的颤动了起来,陶初一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树,一道耀眼的金光忽地升起,然像是漫繁星一般,重新汇聚在了一起,她忍不住闭了闭眼睛。
须臾,她才重新睁开了眼睛。
面前,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他身着陈旧的道袍,身形修长,他看着她,脸泛起了温柔的笑。然,他朝他伸出了手,对她说:“初一,师兄回来了。”
她怔怔的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,眼里的泪终是落了下来。
“真好,你回来了,师兄,”她唤着他,握紧了他的手,“这些年来,初一过得很好很好,只是……”
好想你。
可如今这一个心愿实了。
八十多年前,她把他仅剩的那点根种了土里。看着它根发芽,看着它慢慢长大,长成了参大树。
她了八十多年。
终于,在她临死的那一刻,到了他的回归。
“师兄,初一有个礼物要送你。”
她看着那个熟悉的人,笑得像是个开心的小孩。可这般说着,她却没有把礼物拿出来,没有说到底是什么礼物,只道,“我想,你会喜欢的。”
“好,师兄很期待。”
他温柔的应了一声。
“师兄,我的任务完成了,接下来……青云观交你了。”
不知何时,黑夜已经过去了。朝阳升起,橘红『色』的温暖晨光落了下来,洒在了人的身。趴在石桌的老人唇角翘起,闭着眼睛,就这般永远睡了过去。
一旁,那棵大树晃了晃,树叶一瞬间枯黄,随着风散落在了空中。
然,又不过是一瞬间,重新出了嫩芽。
“太『奶』『奶』走了!”
青云观里挂了白幡。
白日里,源源不断的百姓来拜祭去的清微真人。百岁老寿星离,虽让人感伤,但终归是寿终正寝,是喜丧。
夜里,青云观便安静了下来。
那棵大树依然伫立在院里,它的叶不知何时已经掉光了,看去光秃秃的,可是仔细看,却发它已经慢慢抽出了新芽。
树下,一个小丫头正提着小桶在大树浇水。
她抽着鼻,抽泣着道:“大树,太『奶』『奶』走了。太『奶』『奶』前喜欢你了,丫丫答应了太『奶』『奶』,以就由我来照顾你了。”
小丫头的脸很认真,仔仔细细的大树浇水,然又细细扒拉了一下树皮,检查有没有虫。
“你放心,我会好好对你的。”
丫丫拍了拍树干,严肃的说道。
大树自然是不会说话的,他只是晃动了一下树枝,像是在回应。
丫丫并未注意,只以为是风吹动了树枝。浇完水,她又认真的和大树道了一声晚安,这才提着小桶一摇一晃的走了。
院里霎时安静得很。
没多久,一个青衣女出在了大树身边,唤了一声,“谢道长。”
须臾,一个有点虚晃的人影从大树里走了出来。
正是谢『药』的元灵。
他的本体恢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。
八十多年,对于他们来说,不过是弹指一瞬。若不是这些年来,受了许多香火,便是他的元灵出不来。
如今,他身的魔气几乎要没了。
或许有一日,那魔气将彻底消失,而他……会迎来一个彻彻底底的新。
“裴姑娘要走了吗?”
谢『药』问道。
裴姝点头。
她本来就是来看陶初一的,如今初一走了,她自然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。
两人一时话。
半晌,谢『药』才忽然开道:“那劳烦裴姑娘帮我向龙公说一声谢谢,当日若不是他,我早已灰飞烟灭了,焉有今日。”
“……果然是他。”
闻言,裴姝忽然笑了。须臾,她看向谢『药』,笑道,“不过这句谢谢,谢道长还是自己对他说吧。毕竟,来日方长。”
谢『药』一顿,片刻,跟着笑了,“不错,裴姑娘说得对,是谢某狭隘了。”正如初一不过是暂时离开罢了,终有一,他们会再遇。
即便那一日,或许,她已经不认识他了。
“谢道长觉得,初一送你的礼物是什么?”
谢『药』微怔。
裴姝笑看了谢『药』一眼,话落,却是没有他的回答,没有说自己的答案。只是留下这个意味深长的问题,便幻化离开了。
她踏着祥云,穿梭在际。
忽地垂眸朝下方看去,那是一条河,河边是普通的青草。甚出奇之处,却让裴姝停了下来。
待到她反应过来时,她竟是已经踩在了青草之,看着那河,那草丛。似曾识,却又不是当初。
很多年前,那河里曾有一条金鲤鱼。
她追到了这里,带着一个小团,与金鲤鱼交了手。
来,她回去时,听见了一声呻、『吟』。
然,在那草丛中,看见了一个浑身浴血的青年——一个拥有纯白元灵的瞎眼青年。他一身血衣,却面如冠玉,是三界罕见的美『色』。
她停下了脚步。
而如今……那草丛中再没了那个人。
“裴姑娘,我们又见面了。”
身,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。
裴姝身形一顿,然,她缓缓转过了身去,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白衣公。
刹那间,她竟荒唐的以为这是幻境。
可她已经是神仙了,这地间还有什么幻境能骗得了她?
“——我来还债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