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新瑞忧地问:“能落下吗?”
顾舜华摇头:“不好落,刚去了知青办,死乞白赖说尽好话,就是不给落。”
王新瑞听了便有些恼:“凭什么不给落?你离婚了,是单身知青,政策规定可以落,他们凭什么不给落?咱们在兵团贡献了青春,现在倒好,不让咱回来了?不就是捎带手儿的事,怎么就不给落了?他真不给落,咱找咱们一起下乡的知青,大家一起找他们去,要求他们评个理!”
顾舜华:“知青办的主任姓孙,正好是孙嘉阳的三叔,她三叔你还记得吗?当时咱们去她家玩,她家老太太喊他小三子。”
王新瑞想了想,恍然:“是他啊!都是熟人,犯得着为难人吗?”
顾舜华:“他倒也不是为难我,只是我这个情况特殊,没政策,他们不敢办,不过我今天也把话摞那儿了,不给我办,我宁愿撞死那里,撒泼的事,咱也不是干不出来。不过我想着,可能这事还是得先礼后兵。”
王新瑞:“你打算怎么先礼后兵?”
顾舜华:“说起来,还得麻烦叔叔了,我想着,先买点吃的,到他们家里看看,求个人情,回头再不行,我就来泼的。”
王新瑞明白了:“这个不难,我和我爸提一嘴儿,给你留点像样的,不过今天晚了,我估摸得明天,你明天这会过来就行。”
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,顾舜华惦记着孩子,便要离开,临走前,顾舜华从兜里掏出来钱,往王新瑞手里塞:“劳叔叔操心了。”
她塞的是大团结,两张大团结。
王新瑞一见,坚决不要,硬塞回顾舜华:“咱谁跟谁,你别给我这个,给我这个我和你急!”
顾舜华:“你先拿着,回头用不上再给我也行。”
让人帮忙办事,没有让人家先垫钱的道理。
然而王新瑞却硬是不收,没办法,顾舜华只好拿回来,想着明天过来再给吧。
过去自己胡同,这时候天不早了,人们陆续下班,恰好送煤的过来,平板车上煤球码得整整齐齐,这煤球都是提前订了登记,之后便由送煤的来送,当然煤球也是要煤票。
各家都出来搬煤球,小孩子也跟着搬,大杂院里外热热闹闹的,煤球蹭脸上就成了小花脸。
顾舜华笑着和各家邻居打招呼,顺便帮一把手。
这时候就见陈璐妈冯仙儿摇摇摆摆地过来了,她年轻时候是天桥卖唱的,解放后自然不卖唱了,当了服务员,在招待所里打扫卫生。
她生得瘦,腰细,别看一把年纪了,但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地扭着屁股。
冯仙儿看到顾舜华,便亲热地过来打招呼:“刚才我看到孩子了,正睡着,两个孩子真俊俏!只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,落户口估摸着难,以后不就是留不到咱首都了,想想我都难受,点儿太背了,孩子这是要被活生生耽误了!”
嘴上在笑,可说出话来却不好听,明面上是替你犯愁,其实就是来看热闹的,一口一个点儿背,一口一个被耽误,那简直是诅咒了。
顾舜华:“舅妈瞧您这话说的,怎么就叫被耽误,这不是回来首都了吗,回城证明都拿到了。”
冯仙儿望着顾舜华笑,笑里都是不怀好意,她闺女陈璐早和她说过了,就是存心替闺女出口气的,当下故意道:“可你这户口落不下去吧,我听说你今天去知青办,怎么着,还真给你落下了?”
顾舜华淡声道:“那倒是没有,办事哪那么容易,我再走两趟就是了。”
这时大杂院里其它人家来来去去搬煤球,大家说啥的都有,乔秀雅家煤球已经搬好了,她洗洗手,揣着袖儿出来,听到这话,便笑了笑,眼里眉里都是不屑。
间壁儿几家,听乔秀雅那么一分析,也都觉得顾舜华肯定落不成户口,暗地里都摇头叹息,可不就是被耽误了!
冯仙儿一脸同情:“再跑两趟还是落不成啊,这事儿一听就不靠谱!你啊你,让我怎么说你好呢,不是早和你说了,离婚,自己回来,别带着孩子,你不听,最后你看这不是抓瞎了!”
这就差指着说你活该了。
顾舜华别了一眼冯仙儿,便不想搭理她,反正她会想办法,肯定要落下户口,等落下户口再掰扯这个。
谁知道冯仙儿看顾舜华脸色不好看,故意说:“孩子也够可怜的,我还说让你舅赶明儿割两斤五花肉送过来给孩子吃,就怕油太大,孩子肠胃不好,先慢慢养着,养几天再说。”
放下这么一句漂亮话,人才扭着屁股慢慢悠悠地要走。
顾舜华听这句,却忍不住了。
她抬抬眼皮子,看了一眼冯仙儿:“五花肉?那敢情好,孩子在兵团哪吃过这种好东西,倒不怕油,咱切成薄肉片,加点葱姜炒了再爆炒,炸出里面的油汁,配上青菜,怎么吃都不能腻,我先替两个孩子谢谢舅舅舅妈了。”
冯仙儿一怔:“什么?”
顾舜华自然是故意这么说的,早看透她的德性,说大话使小钱儿,嘴上说得漂亮,从小没见过她一点东西。
正好这时候顾舜华妈陈翠月过来了,顾舜华便笑着说:“妈,刚我舅妈说了,赶明儿让我舅割两斤五花肉给咱,算是给两个孩子补补身子接风洗尘,我正谢我舅妈呢,你说我舅妈,就是局器!”
冯仙儿呆住,什么,这什么跟什么,不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吗?
陈翠月也是愣住了,不敢相信地道:“五花肉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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局器,是仗义大方的意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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