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岑开了门,轻声问道。
“小岑啊,家里盐要用完了,出去买一包盐回来。”
方静秋背对着钟丘,将那一张折好的一百元递到了他手里,柔和地笑着。
苏岑立马意会,除却买盐的钱,剩下的都是给他的零花钱。
钟丘对他的管教是很严厉的,他在学校基本没有零花钱可以用,但方静秋总会用着各种方式塞给他零钱。
钟丘也许不知道,也许是知道,但当做不知情。
“嗯,好。”
“快点回来啊,汤快要煲好了”
接过她的钱出门之后,妇人仍在他身后叮嘱着,房间里的灯暖暖地,留下斑驳的光影。
那条大黄狗还在,倒是让苏岑的耳边清净了许多。
“睡了么”
天色很黑,看着那条老狗趴在地上,一动不动的样子,苏岑没有多想。
“小岑我来找你玩了”
娇柔的女声突然在夜间响起,苏岑蓦然回首。
“梦梦”
气氛陷入了安静,没有人回答他,夜间只余下蝉鸣。
他摇了摇头,将多余的念头驱散,朝着便利店走去。
就在苏岑离家一刻钟后,门外传来了敲门声。
“咚咚咚”
一共三下,间隔很长,极具韵律感,似鼓声又似心跳。
“去开下门。”
钟丘淡淡地道,专注地擦着手里的猎刀,他知道苏岑出门一定会带着钥匙,向来没有敲门的习惯。
方静秋有些诧异地朝着门走去,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看。
外面什么也没有,猫眼中呈现的,是一片纯粹的猩红,它被某种东西挡住了。
“谁啊”
方静秋不知道外面的是谁,女人天生的直觉使她提高了警惕。
“是我”
门外传来了苏岑冷淡的声音。
“小岑啊,没带钥匙吗”
方静秋松了一口气,开了门。
回家的路上,阵阵晚风袭人。
苏岑拎着买来的盐,将零钱揣进了兜里。
风,拂着少年的衣襟,带着鲜血的味道。
他的脚步略微顿了顿,那粘稠的,鲜血的味道像冰冷的匕首,抵在了他的咽喉。
“在夜晚听到了最想听见的声音,就不要回答。”
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
苏岑手脚冰冷,联想到之前听到的声音,猛然意识到了什么,于是拼命地往家里跑。
道路两旁的建筑飞速朝着苏岑的两侧奔去,他跑回了那个冗长的胡同,越过没有光亮的楼道。
刺鼻的血腥味像潮水一样挤占了鼻腔和肺叶,让人几欲呕吐。
瘆人的怪叫在耳边炸响,苏岑进门的那一刻,见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。
狼藉的鲜血将整个屋子染红,方静秋倒在了血泊中,钟丘攥着猎刀,被一个怪物按倒在了地上。
苏岑站在那怪物的背后,只能看见拖到地上的杂乱的白发,还有佝偻着的苍白四肢。
“唔”
那粗重沙哑的喘息声像是饥渴的野兽。
苏岑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,大脑一阵空白,像是停止了思考。
“跑”
钟丘见了苏岑,瞳孔猛地一缩,涨红了脸,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。
那怪物听到了门外的动静,缓缓扭过脖子,让苏岑看到了那张可怖的面容。
面部和人类几乎无二,只是皮肤白得像是在水中浸泡过很久,一种浮肿的,恶心的颜色。
它没有眼皮,整个猩红的眼球完全暴露在外,青黑色的似毛细血管般的纹路从眼眶往四周蔓延。
和之前在巷子口见到的那个魔物尸骸一样。
苏岑如遭雷击,脊背泛起冷意,想要挪动脚步,却发现四肢变得格外僵硬麻木。
前所未有的恐惧,压在心头上,像是一座沉重的山岳,让人无法呼吸。
那怪物的脸庞缓缓扭曲,似在微笑。
“跑”
钟丘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,一脚蹬在那怪物的腹部,起身将它扑倒,扯着嗓子对苏岑吼道:“跑”
“跑,不要回头看”
钟丘大声吼着,目龇欲裂,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。
下一刻,一只苍白的利爪就刺进了他的肺部。
“跑”
血浆涌上咽喉,钟丘的声音变得沙哑粘稠,带着鲜血的味道。
苏岑终于从那股强烈的恐惧中反应过来,拖着颤抖的小腿,跌跌撞撞朝着外面跑去。
怪物的利爪在胸膛中搅动着,似要将内脏撕扯成浆糊,钟丘咳出大口的血液,手中紧握着的猎刀缓缓跌落。
尽管苏岑从未叫过他爸爸,但钟丘还是希望他平安无事。
说来也是奇怪,身为猎人的他,明明心里有些瞧不起这个连刀都不敢握的孩子。
但这一刻,他却拼尽了最后一口气,扼住了那怪物的咽喉。
只要多坚持一秒,他就能跑得更远一点。
他希望苏岑能不回头地跑下去,又希望这个“生性凉薄”的孩子,能最后回过头看他一眼,记住他的模样。
看看这个,从未认可过他的父亲。
“咚”
钟丘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,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。
他最后看见的,是月色下奔跑的少年在临行前的回眸。
“跑别死”
瞳孔扩散,钟丘失去了呼吸,怪物趴在他的胸口,啃食着内脏。
“沈兄”
“嗯”
沈长青走在路上,有遇到相熟的人,彼此都会打个招呼,或是点头。
但不管是谁。
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,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。
对此。
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。
因为这里是镇魔司,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,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,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。
可以说。
镇魔司中,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。
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,那么对很多事情,都会变得淡漠。
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,沈长青有些不适应,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。
镇魔司很大。
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,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,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。
沈长青属于后者。
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,一为镇守使,一为除魔使。
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,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,
然后一步步晋升,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。
沈长青的前身,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,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。
拥有前身的记忆。
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,也是非常的熟悉。
没有用太长时间,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。
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,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,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,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。
此时阁楼大门敞开,偶尔有人进出。
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,就跨步走了进去。
进入阁楼。
环境便是徒然一变。
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,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,但又很快舒展。
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,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。